9月21日上午,全盲選手李俠站在隊伍末尾,等待她的是21.0975公里半程馬拉松“旅程”。她能感知到的只有耳邊的風聲、40厘米左右的陪跑繩和身邊的陪跑員。
四位和李俠身體狀況類似的視障跑者也在用自己的腳步丈量賽道,他們都是來自黑暗跑團合肥站。
帶我奔跑 賽場上特殊的“牽手”
“我們現在要進行右轉彎,身體可以傾斜30度”“穩住配速,不要盲目提速”……
這些專業又貼心的“聲音”在李俠的耳邊回響,她跟隨著陪跑員王連法手中牽引繩的擺動,一步一步邁開自己的雙腿。在前方領跑員陳福和李煜的帶領下控制奔跑的節奏。
馬拉松賽道上,一名視障跑者一般需要三名陪跑員——一個負責在前面領跑開路,一個通過陪跑繩牽引視障者,還有一個在后方伴跑,防止沖撞。這次比賽李俠多了一位領跑員,她的丈夫楚學連在她后面陪跑,還有一位攝影師記錄比賽過程。
志愿者和盲友兩兩對齊,通過一根盲繩協同。“我是主陪跑,負責牽陪跑繩,陪跑者在賽場上需要說往左還是往右、前面路好不好以及如何控制速度等信息。”王連法說,“志愿者要拆解盲友的核心需求,及時提供信息,比如地面坑洼、路旁垂下的樹枝,保持一個緊密的‘顆粒度’,這樣才能增強盲友的安全體感和奔跑體驗。”
讓人揪心的一幕發生在13公里處,在補水的過程當中,李俠踩到了領跑員的腳后跟導致摔倒,膝蓋磨破了皮,鮮血也滲了出來。“沒事,繼續跑”,李俠被眾人攙扶起來后堅定地說。
王連法說,“最后1公里,我們向著終點發起了‘沖鋒’,快到終點的時候,我和她丈夫不由自主地舍棄了陪跑繩,改為一人拉著她的一只手,向著終點大步前進!”
“我PB(達到個人最好成績)了8秒!”李俠最終完賽成績為1小時55分44秒,沖向終點的那一瞬間,她感到整個世界仿佛變成彩色。
愛上跑步 從不敢出門到站上賽場
在愛上跑步之前,李俠的世界一直都是灰色的,從小眼睛失明,她對外界的世界多了很多恐懼。十年前她的養父母帶她去上海治療,醫生給出無法治療的診斷書仿佛一道“晴天霹靂”。
但誰都想不到,十年后,她可以站在上海馬拉松的賽場上,跑完42.195公里,做到很多普通人都完成不了的事情。“我覺得有人帶我跑步好幸福。”
李俠在去年5月8日正式加入黑暗跑團,“當時在手機上聽到了一場在駱崗公園的跑步直播,沒想到我們盲人也可以肆意奔跑。”李俠說。在跑團中,她感受到了志愿者的辛勤付出和盲人跑友的努力,深受觸動。也體會到了奔跑帶來的樂趣,更加熱愛自己的生活。
從初次跑步到完成上海馬拉松,她不僅見證了跑團的成長,也實現了自我超越,從一個“跑步小白”成長為半程馬拉松比賽中性別排名四五十名的“馬拉松大神”。
李俠和丈夫楚學連一起開了一家推拿店,愛上跑步之后夫妻倆的感情愈發深厚。楚學連是健全人,他也加入了黑暗跑團志愿者團隊,成了李俠的專屬“陪練員”。
同樣開推拿店的許士飛和董玉芬夫妻倆作為視障跑者,也奔跑在周日的馬拉松賽場上。“我起初對跑步興趣不大,但因體檢發現健康問題,重新加入跑團并逐漸熱愛跑步。”許士飛說。跑步不僅幫助他們維持了良好的身體狀況,還增強了彼此間的情感聯系,許士飛的癥狀比董玉芬要輕一點,于是他就作為自己妻子的陪跑員。
雙向奔赴 沖破視界藩籬并肩前行
黑暗跑團合肥站成立于2023年4月,“當時我在合肥馬拉松的賽道上看到一些殘障跑者,就產生了陪著視障聽障一起跑馬拉松的想法,于是和合肥本地的馬拉松愛好者一起組建了黑暗跑團合肥站。”黑暗跑團合肥站站長周慧敏介紹。
黑暗跑團合肥站吸引了很多馬拉松愛好者,也為視障人士走出家門,跨入“夢想舞臺”提供了機會。目前,黑暗跑團合肥站成員已經達到250余位。
黑暗跑團合肥站的志愿者成員,不僅要制定自己的體能訓練計劃,也得為視障跑者細細推敲各個備賽細節。“我有時候擔心站長給我安排不同的志愿者,我會不適應,但是志愿者的細心與愛心讓我打消了很多顧慮,他們展現出極高的責任感。”李俠感激地說。她認為志愿者的付出與愛心是團隊不可或缺的力量。
許士飛在不斷奔跑“進化”的過程中,也找到了“最佳拍檔”。“我特別感謝我的‘師傅’陳福,他的配速特別穩,每次都能給我制定合理的訓練計劃。”許士飛說。
未來,周慧敏想繼續吸引視障跑者的加入,以及更多志愿者的參與。
“當志愿者成為‘眼睛’,當視障跑者成為‘光’,其實我們還有無限可能。”周慧敏說。
合肥晚報-合新聞見習記者 操江瑞 文/攝
記者手記
迎風奔跑 自有光芒
當一位視障人士開始跑步,他需要克服什么?
我嘗試將眼睛閉起來跑步,但是迎接我的只有恐懼和未知。
我才明白,一位視障人士,走上馬拉松的賽場上需要多么大的勇氣。迎風奔跑,他們本身就是光芒。
周日的半程馬拉松賽場上,我跟在李俠后面跑完了21.0975公里,其間無數次想放棄,但無數次被她的夢想和執著打動,也無數次被陪跑者的默默付出感動,我最終戰勝自己,也堅持了下來。
我始終相信,這種用腳步踏出黑暗的力量,用心跳律動打出的生命節拍,一定可以幫助很多人完成屬于自己的夢想。
責任編輯:陸迪